香港商报讯 记者 侯宝之 报道1899年，美国经济学家托斯丹·邦德·凡勃伦在《有闲阶级论》中提出“炫耀性消费理论”，对资本主义条件下寄生阶级奢侈消费进行了尖刻讽刺，这种以“越贵越畅销”的反理性消费现象因此被命名为“凡勃伦效应”。
近十余年内，大张“价值回归”旗号的东阿阿胶便直接验证了这一点：从2006年开始，东阿阿胶股份有限公司（以下简称东阿阿胶）旗下产品持续涨价数十倍。诚如“凡勃伦效应”所揭示的，东阿阿胶并没有因为价高而受到质疑，反而股价一路水涨船高，创造了一番“中医药翻身仗”的样板，同时也获得了一大批忠实拥趸。
但是，从2018年三、四季度开始，站在山巅的东阿阿胶开始了一段持续近两年的大段急下坡，据东阿阿胶公开财报显示，仅去年及今年上半年，东阿阿胶亏损达5亿元：带头降价清库存，开发新产品、新渠道，变卖库存毛驴，出让子公司股权……一张小小的驴皮近年所经之漂流，足够惊艳，同时，也足够“奇幻”。
东阿阿胶官网截图
“封神”之路
作为一剂道地药材，驴皮胶因始出山东东阿地区，被冠名“阿胶”，阿胶也因其在临床中补血的疗效被古时药学家誉为“上品”：驴皮，这个原本驴身上最无直接食用价值的部位，却经过熬制后，创造了最高的价格和声誉。
打开东阿阿胶的官网，暗服阿胶不肯道的杨玉环、服食阿胶“延寿”的明朝江南名士、因阿胶而调经诞子的慈禧······东阿阿胶在历史上“广受追捧”的故事陈列在显眼位置。这些成功案例，似乎也在宣示着东阿阿胶14年来连续涨价数十倍的“合理性”。
2006年，时任东阿阿胶总裁的秦玉峰按照上世纪30年代阿胶每斤5000-6000元的价格提出了“价值回归”，以实现与竞争对手从价格竞争到价值竞争的转型。
据媒体报道，仅2010年以来，东阿阿胶便提价15次，其中，2011年一次性提价60%;2014年两次上调价格，提价幅度分别为19%、 53%：经过一系列连续涨价后，东阿阿胶每公斤零售价，从2001年的80元，飙升到近年的近6000元，增幅近75倍，“药中茅台”“中药界的LV”等名声打响后，自我宣称“寿人济世”的东阿阿胶成了“老百姓吃不起的药”。
除了价值回归外，为了拉开与同行间的差距，东阿阿胶一直在树立其在阿胶领域的权威性和道地性。据东阿阿胶公开的资料显示，东阿阿胶建有科技部批准的业内唯一的“国家胶类中药工程技术研究中心”，拥有“院士研究室”、“博士后科研工作站”、“泰山学者岗位”、“山东省胶类中药研究与开发重点实验室”等平台，承担了国家重要标准化专项、国家重点研发计划等20余项国家和省部级科研项目：在东阿阿胶，一张驴皮迎来了它历史上的“高光时刻”。
东阿阿胶官网截图
“红头”驴皮
作为一家1996年上市的企业，秦玉峰对东阿阿胶的贡献，除了阿胶的“价值回归”和最大品牌，更显著的莫过于公司股价和市值的“飞涨”。
在截至2006年的上市前10年里，东阿阿胶的股价长期处于低迷状态，总市值也长期在二三十亿元区间内徘徊。直到2006年，秦玉峰接手东阿阿胶、大张“价值回归”旗号后，东阿阿胶当年股价从前一年的-3.73涨到2.33元，东阿阿胶总市值突破50亿元；2007年，东阿阿胶股票经过一年的攀升，上涨到25.25，市值突破170亿元；在随后的几年里，一路攀升的东阿阿胶在2017年，单股股价超过70元，这一年，东阿阿胶总市值实现394.18亿元。
世人嚷嚷，皆为利往。东阿阿胶的“发迹”，自然地吸引了大量渠道商的注意，于是，随后的十余年，渠道商和东阿阿胶配合着，进行了一系列“涨价—‘加仓’—清库存—涨价”的操作。
名利来得如此之快，以至于这座有60多年的工厂甚至来不及反应，订单就已经如同雪花一样飞来。
挑战往往与利益同行，面对订单，产能压力首当其冲。熬胶大锅好打，待煮的驴皮难寻：于是，西北、东北甚至国外，“满世界找驴”一度成为东阿阿胶效益的侧证。
为了解决驴皮供应问题，除了自己养驴外，东阿阿胶通过传播“养一头毛驴等于种两亩地”的理念，在全国各地与养殖企业建立战略合作，甚至有13个省24个县出台“养驴红头文件”。据东阿阿胶公开材料显示，截至今年6月，其在聊城以外区域签约规模化养殖合作客户114家，存栏78976头毛驴。
这些红头文件鼓励下下的“红头驴皮”，终于支住了东阿这口“大锅”。
东阿阿胶官网截图
驴皮漂流
就在这个“驴皮蛋糕”越做越大时，有人拍拍肚子，“吃不下了。”
梳理东阿阿胶近年来的年报，2018年第三季度开始，东阿阿胶营收出现连续负增长，今年半年报中，东阿阿胶表示，今年上半年，公司营业收入约10.95亿元，较上年同期减少42.06，归属于上市公司股东的净利润为约-8402万元，较上年同期减少143.54%。仅2019年加今年上半年一年半的时间，东阿阿胶亏损5亿元，“清库存”成了每次年报中最“有力”的解释。
本报记者注意到，根据产品来看，今年上半年，阿胶系列产品、毛驴养殖及销售等驴相关产业全面压缩，分别较去年同期减少45.90%、42.80%。
产品涨价乏力、渠道商囤积居奇、竞争对手低价营销、高仿产品充斥网络······“四面楚歌”的东阿阿胶开始了系列求存“新政”。
从带头6折出货，针对特殊人群研发新品，以期细化、抢占市场的”广谱消费“；到减少36.58%研发投入，克制减少耗能；到大量抛出库存毛驴，退出低价值环节，抛售子公司25%股权，套现7000余万元，进行企业”瘦身“。
从古方手工熬制，到现代化生产；从坐商“寿人”，到资本市场浮沉；从踏破铁鞋、遍地找驴，到库存积压，卖驴变现······一张小小的驴皮近年所经之漂流，足够惊艳，同时，也足够奇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