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山东东阿县的小鱼山,葬着一个人。这个人有一颗敏感跳跃的灵魂,被后世所有的文人视作最高的山峰。他叫曹植。
曹操死后,曹丕逼迫汉献帝禅让帝位,成为了魏高祖文皇帝。因为曾与曹丕争夺继承权,曹植一直为曹丕被忌惮。曹丕称帝之后,曹植不得重用。曹丕驾崩,曹睿即位,依旧视曹植为敝履,更是在太和三年(公元229年)将38岁的曹植徒封为东阿王。
太和六年(公元232年),曹植改封陈王。当年11月,曹植在忧郁中病逝,时年41岁。遵照遗愿,魏明帝曹睿将其葬于东阿鱼山。
在东阿的三年,是曹植一生中最自由的日子。他在那里潜心创作,研究儒典和梵呗音乐,达到了艺术上的巅峰。南朝最著名的诗人谢灵运对曹植推崇备至。《南史·谢灵运传》记载,谢灵运曾谓:“天下才共一石,曹子建独得八斗,我得一斗,自古及今共用一斗。”“才高八斗”这个成语,由此而得。
据说曹植初到东阿时骨瘦如柴,后因常食阿胶,身体受益匪浅。他在东阿写下了《飞龙篇》,假托泰山之游获得仙药:
晨游泰山,云雾窈窕。忽逢二童,颜色鲜好。乘彼白鹿,手翳芝草。我知真人,长跪问道。西登玉台,金楼复道。授我仙药,神皇所造。教我服食,还精补脑。寿同金石,永世难老。
后世人们考证,曹植《飞龙篇》所指的仙药,就是东阿所产阿胶。此前阿胶只是出现在《神农本草经》等医药典籍当中,被视作“上品”、“圣药”。自曹植起,阿胶成为了历代文人吟诵的对象。
唐朝著名诗人元稹,与白居易齐名,号称“元白”。他曾写过一首《赛神》,记录了自己服食阿胶,轻身益气的体验。诗曰:
阿胶在末派,罔象游上源。灵药所巡尽,黑波朝夕喷。神龙厌流浊,先伐鼍与鼋,鼋鼍在龙穴,妖气常郁温。
唐末的罗隐,号称大唐最后一位诗人,有诗名为《黄河》:
莫把阿胶向此倾,此中天意固难明。解通银汉应须曲,才出昆仑便不清。高祖誓功衣带小,仙人占斗客槎轻。三千年后知谁在?何必劳君报太平!
在帝王时代里,中国文人的精神并不自由,因此他们渴慕能够使人获得自由的一切意象。千年阿胶为它们提供了具象的自由。在文人墨客的笔下,阿胶不再单纯是一个医药品类,也是一种养生经典,更是一个可以言志的文学意象。阿胶成为文人们寻求精神自由的象征,代表着他们对终极世界的探索和问讯。
宋人王安石做古诗《我欲往沧海》,曰:
我欲往沧海,客来自河源。手探囊中胶,救此千载浑。我语客徒尔,当还治昆仑。
明人何良俊做《思生》曰:
万病皆由气血生,将相不和非敌攻。一盏阿胶常左右,扶元固本享太平。
这些人都是中国历史上的璀璨明珠,为中国文学留下了不朽经典。在他们的描述当中,阿胶是一个美好的、充满想象力和自由精神的文学意象。它不但拥有“扶元固本”的功效,还拥有“我欲往沧海”的自由想象。
除此之外,在中国历史当中,纯粹描述阿胶功效、记录阿胶制作、讴歌阿井的诗词,更是汗牛充栋,不可胜数。
这些诗词歌赋,是阿胶在漫长中国历史上留下的履痕,是阿胶作为文化载体的印证。它们不但使阿胶成为了真实可靠的中药记忆,还使阿胶成为了一个国家、一个民族的集体记忆。
在中国历史上,没有任何一味中药拥有千年生工阿胶的历史地位。在漫长的文化记忆当中,它被炼丹修道填充、被医药典籍记载、被文人墨客传唱。
在经过曹植的描述之后,千年阿胶自身就成为了一首诗。在今天,每一份千年阿胶都是一首诗。每一份阿胶上面,都镌刻着、根植着最纯正和热烈的文化血脉。
这条血脉从上古而来,从先秦而来,从汉唐而来,从宋明而来,在故事当中流传,在诗词当中吟唱。这样的记忆和传唱,使千年阿胶成为了一个又一个传奇。它是中国文人精神的载体,是中国文人精神基于“曹植”这个意象的负荷。
因为王朝的没落,古典的文人精神消亡,文人记忆正在从这个世界上消失。某种意义上,千年阿胶可能是中国文人精神在这个世界上的最后一个物质载体了。因此,在这个维度上,当我们手捧千年生工阿胶的时候,我们捧的并不是阿胶,而是一首首诗,一份份文化记忆,一缕缕中国文人的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