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21新健康（Healthnews21）原创作品
作者：唐唯珂、闫晓丽
编辑：李欣夷、陆宇
图片来源：图虫创意
医院的辅助生殖科里隐藏着一个个心酸的“求子”故事。
“有的家庭已经有两个女孩了，还想要男孩，就来做试管婴儿。也有老少恋过来做试管，男方50多岁没问题，女方20多岁有问题的。还有失独的40多岁过来做试管。另外就是移了很多次都不成功的。甚至有取完卵，配成胚胎以后，男女突然离婚了的。”一位在广州某三甲医院生殖辅助科工作的医生对21新健康记者说道。
生孩子似乎比以前更难了。世界卫生组织预测，在21世纪，不孕不育将成为仅次于肿瘤和心脑血管病的第三大疾病。在中国，由于自然环境恶化、工作压力增加、女性生育年龄推迟等因素影响，不孕不育症发病率正逐年提高。
此外，孕龄妇女生育率数据也显示，中国二孩政策的出台，使得35岁-49岁高龄妇女的生育率有了明显提升，其中45岁-49岁的妇女生育率增长近300%。截至2019年底，中国21岁-49岁适龄生育的女性人数约为3.08亿人。同时，女性各年龄组中，45岁-49岁的女性占比最大，占19.7%；非最佳生育年龄女性（35岁以上）占比50.6%。
不过，英国人类授精与胚胎管理局公布的《不孕指南》中指出，35岁女性的生育能力仅为25岁时的50%，到40岁下降至35岁时的50%。
换句话说，女性的生育能力是有保质期的。35岁一过，如同离开根系的玫瑰花，女性卵巢与子宫等生殖器官都不可抗拒地开始衰老，由此引发生育能力下降，辅助生殖技术则成为部分“求子家庭”的最终选择。
01
漫漫求子路
2016年，家住广州的潘颖（化名）一家做了一个重要决定——去泰国做试管婴儿。
那一年，潘颖33岁，已经有了一个8岁的女儿，但还是希望能有个男孩。
“由于丈夫精子活性低，很难受孕，家里人又都喜欢男孩，因此才决定去泰国。”潘颖对21新健康记者提到，“虽然国内也有很多生殖辅助机构，但不能随意选择性别。”
目前，泰国是全亚洲唯一能合法为客户提供包含性别选择的基因诊断、染色体筛查等项目的国家。技术方面，虽然国内第三代试管婴儿PGD技术已经能够选择性别，但在我国，只有一些遗传病患者可以选择胎儿性别，防止病儿出生。
往返泰国三次，经过一系列手术之后，潘颖顺利怀孕，是一对双胞胎男孩，一家人都很高兴。虽然前后花费了30多万，但一家人都觉得这个钱花得值。
然而不幸的是，在怀孕12周时，由于连续工作压力，潘颖出现先兆性流产症状，虽然及时就医并卧床休息，最终还是没能保住孩子。
“一个医生曾对我说，如果一种病的治愈率是90%。你占在那90%里面治好了，就是100%成功了。但如果你占在那10%里面失败了，那就是100%失败了。比例上的90%与你无关！”
经历过三次试管的张艺，回忆起求子的漫漫长路时，觉得自己虽不是幸运的那个，但也并非一直不幸。
各色的人生，各色的故事，却因为辅助生殖技术，让她们的人生有过短暂交集。
据张艺回忆，同批一起做试管的杨小姐22岁，取了20几个卵，配了17个，移植2个鲜胚，剩下15个胚胎拿去养囊，养成了1个，没有怀孕，放弃了最后一个囊胚的移植，现已离婚；
同批的小白30多岁，取了8个卵，移植了2个鲜胚，剩下5个去养囊，养成了4个，怀双胎；
同批一个大姐，40岁，拼二胎，取了3个卵，配对成功一个，移植一个，成功；
同批艳艳30多岁，取了30几个卵，配了20多个，移植鲜胚失败。后移植配的囊胚，双胎儿子平安生下来……
目前，辅助生殖已经在真正意义上成为治疗不孕不育的主要手段。不孕不育因素可能在女方、男方或男女双方，国家卫健委资料显示，由于性别因素造成的不孕不育，男性占30%-40%，女性占40.0%，双方因素占20.0%-30.0%。
进一步对不孕不育的原因进行解构, 男性患者不育的病因主要为：精子精液异常、性功能障碍、前列腺炎及精索静脉曲张，其中精子异常为最主要病因，占比57%，男性精子质量不容乐观；
而女性患者不育的病因主要为：子宫内膜薄、月经不调、多囊卵巢综合症、卵泡发育不良及输卵管堵塞等五大病因，其中子宫内膜薄弱引起的不孕患者最多，占40.0%，月经不调因素造成的不孕人数其次，占比为30.0%。
选择了辅助生殖这条路，谁不是一边哭泣，一边怀揣着美好的憧憬，忍痛继续。从打促排卵针到取卵，再到移植子宫，期间要经历的辛酸苦楚可能只有做过试管的女性才能懂。
在两次试管婴儿失败之后，听说泰国的成功率高于国内，张艺和丈夫最终远赴泰国进行第三次试管。这一次，幸运之神总算降临，“取了17个卵子，配了9个，鉴定了3男2女，选择养囊，次月移植2个男胚，成功双胎！”张艺最终还是幸运的，苦尽甘来，晋升为两个孩子的妈妈。
而潘颖和丈夫商量后决定，不再继续做试管婴儿。“虽然很期待有一个孩子，但一切还是顺其自然吧。”
中国产业研究报告网发布的《2017-2022年中国辅助生殖市场调查与前景趋势报告》中指出，虽然目前国内辅助生殖也已经逐步成熟，但和美国、泰国、香港等地相比，手术成功率仍较低。相对于国内30%的成功率，美国试管婴儿的成功率已经达到70%；泰国也达到了50-60%的成功率。这导致海外辅助生殖市场需较大，影响了国内辅助生殖市场的成长。
对此，北京协和医院内分泌与生殖妇科中心主任郁琦教授有不同看法，他认为，“美国是唯技术论的，普遍在治疗周期里多加了移植前胚胎遗传学筛查（PGS）这一步，把所有获得的胚胎都筛查一遍，挑出完全正常的胚胎去移植，当然成功率高。”
“但值不值得对所有病人采用？这个技术目前并不能达到百分之百正确，很可能筛掉一大批正常胚胎，对胚胎的活检也会造成一些胚胎的损失。所以美国的成功率高，实质是因为PGS取消了很多患者进行胚胎移植。”郁琦补充道。
02
“送子”蓝海待开采
近年来，我国的辅助生殖市场逐渐升温，迎来了一波生育小高峰。
湖南省妇幼保健院产科主任医师宋玉琳此前在接受媒体采访时表示，“‘全面二孩’政策发布后仅5分钟，就接到了好几位朋友的咨询电话，都是40多岁，跟我同龄的一帮人，没过多久，就成群结队地到医院检查来了。”
国内辅助生殖需求正不断上涨。据弗若斯特沙利文分析指出，从2013年到2017年，中国辅助生殖治疗完成周期数由32万例增长到了69.3万例，整体增长超过216%，年复合增长率达16.7%。
随着需求上涨，这一市场存量已经达千亿级。以2017年作为结算点，以终端市场为基准，中国的辅助生殖市场存量约5720亿元，主要是人工授精以及试管婴儿市场。具体拆分来看，从2017年开始，有200万人未来可能通过人工授精进行治疗，中国的人工授精存量市场约有300亿元；有542万人未来可能通过试管婴儿进行治疗，中国的试管婴儿的存量市场约有5420亿元。
辅助生殖行业的发展与国家政策紧密相关，而并非是一个放任资本逐利的领域。
2013年初，原卫生部（现国家卫生计生委）在开展《人类辅助生殖技术管理专项整治行动方案》时，便明令暂缓审批新的人类辅助生殖技术，此后各地几乎均未新增辅助生殖机构。
据统计，2017年底我国的辅助生殖中心数量为451个，人类精子库机构23家，但获得试管婴儿牌照的医院仅为327家。而在人口仅有1.3亿的日本，辅助生殖机构数已达562家。而按照国家卫健委每300万人口配置一个辅助生殖中心的规划，国内的辅助生殖中心还有将近100家左右的缺口。
从技术层面来看，这451家医院参差不齐。
虽然其中绝大多数机构都能提供人工授精的治疗服务，99.6%的医疗机构都能提供夫精人工授精技术，但仅有13.3%的医疗机构可以提供供精人工授精技术。此外，有28％的生殖中心还未达到试管婴儿技术要求，虽然剩下的72%的医疗机构都能提供第一代（常规体外受精-胚胎移植技术）及第二代（卵胞浆内单精子显微注射技术）试管婴儿进行治疗，但是仅有8.9%的医疗机构能提供基于第三代（植入前胚胎遗传学诊断技术）试管婴儿治疗服务，所以基于第三代试管婴儿技术的治疗服务市场开发空间极大。
在我国，辅助生殖机构还是以公立医院为主。由于公立医院普遍开展历史早，获得医疗资源较多，因而无论从市场口碑、专家水平、设备条件各方面都具备天然优势。然而受限于体制和医疗资源等影响，优秀的公立医院多集中在北上广一线城市以及各省省会。但一线城市等待试管婴儿手术排队时间长达6个月-1年。以公立医院现有规模和医疗资源情况来看，远远无法满足市场需求。
除公立医院建设的生殖中心外，民营医院附属或者民营资本注入的生殖中心有41 家，仅占9.1%。相比较公立医院，民营机构运营早期由于发展不稳定、资金不足等因素，医护资源较易流失。
但是近年来，民营机构在技术、管理和运营模式上逐渐摸索出属于自己的一条新路，其中不乏优秀的民营生殖机构。如在中国试管之母张丽珠教授指导下建立的爱维艾夫集团，就是在国内排名前十的辅助生殖机构。
公立医院一般人才优势明显，历史久、案例多、平台大，技术研发力量强，政策优势明显。私立医院服务好、环境好，服务方式多样、灵活，近年来也有不少高端人士会选择私立医院。但也有一些私立医院良莠不齐，存在圈钱的情况。
03
资本入局
1978年7月25日，一对英国夫妇在伦敦奥德海姆中心医院通过剖宫产生下了全球第一个试管婴儿，被称为“世纪之婴”；1988年，中国第一例试管婴儿诞生与北京大学第三医院，由此开启了中国辅助生殖技术发展的序幕。
目前来讲，试管婴儿已经不再有技术壁垒，在更大程度上，它变成了一个经济问题。辅助生殖市场正吸引着越来越多的资本入局。
21新健康记者了解到， 试管婴儿平均需要2个周期，每个周期的治疗费用大概是4万元-6万元；人工授精平均需要3个周期，每个周期治疗费用大约是5000元。取平均费用来计算，总费用大概在10万元左右。在高价治疗费之下，是相对较低的辅助生殖成本。据业内人士表示，辅助生殖行业的毛利润高达90%以上，净利润达到50%以上。因此，在目前医药企业利润日益收紧的大环境下，增速快、盈利高的辅助生殖行业无疑颇具吸引力。
经过多年的发展，我国辅助生殖行业已经建立了明确的分工，形成了以“上游医疗器械/医药供应+中游互联网辅助生殖医疗平台+下游终端服务”为体系的产业链。
其中，上游主要覆盖：医疗器械、检验试剂及生物医药；中游主要指两类企业：提供泛健康经期管理及垂直不孕不育服务的”互联网+”辅助生殖的企业；下游则为：国内/海外辅助生殖医疗机构及提供衍生服务机构。
从上游医疗器械及耗材来看，早期我国辅助生殖药物市场由国外企业垄断，各类辅助生殖所需的药物和医疗器械大都从欧美日本等国家地区进口，价格十分昂贵，直接增加了我国辅助生殖治疗的费用。
近年来，随着国内研发投入不断增长，部分器械及药品已经实现了进口替代。2018年9月，深圳韦拓生物科技有限公司宣布，已获得人类胚胎及卵子冷冻/解冻试剂盒的FDA认证，打破欧美产品在辅助生殖上游的垄断。未来随着我国医药企业对技术投入的不断加大，国产辅助生殖药物和器械的市场占比将会进一步提高。
此外，辅助生殖行业已颇受资本的青睐，目前上市公司主要有已经进入的通策医疗、永泰能源、复星医药，以及正在进入行业的广生堂、悦心健康、美年健康。据Wind数据显示，丽珠集团、长春高新、华大基因、达安基因、万孚生物等上市公司也有一些辅助生殖医疗的相关布局。
2018年6月，康芝药业宣布以3.2亿元收购了两家医院，由此正式进军辅助生殖市场。同年，互联网医疗平台微医也将目光逐渐聚焦于辅助生殖领域，于5月及9月先后两次投资辅助生殖公司。
从融资时间来看，2015年，互联网辅助生殖项目融资项目最多，共有10家公司获得了11次、总计1.69亿元的融资。虽然2016年只有5次融资，但平均金额较高，总共获得1.5亿元的融资。与互联网合作，完善中游辅助生殖服务，将是一个巨大的发展机会。
未来在辅助生殖市场，将有越来越多地资本入局。然而但凡涉及到人类繁衍的问题，资本的两面性也必然受到更多的关注和质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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